蜜柑不在

2.

 

K市风景不错，可离海远。

 

出于对海的钟爱，和对海景房的执着，毕业一段时间后张佳乐去Q市工作了两年。能在离海很近的地方租下一套房子，他第一次感受到一个人住的自由。

 

大四的时候张佳乐退了宿舍，在实习的公司附近租房，孙哲平也常常借着宿舍温书不够安静的理由来借宿。两人份的早餐，两人公用的超小厕所，两人挤过的一张单人床，这些现在看来只能说是逼仄的公共区域，回想起来竟也无法单纯地将它归为差劲的回忆，当然，也说不上哪里好就是了。

跟人一样，若事先例举一二三四，总能挖出好几个匹配的候选；但遇到称心如意的那一个时却总很难指出好在哪里。

总不能说是他说话时候叫人心安的音调，和跟脾气一样有点硬的头发吧。这太过于普通了，张佳乐心里暗暗盘算。

 

Q市有差不多的风景，差不多的温度，差不多的工作，还有差不多的team。

搞好人际关系，做恰当好处的社交是张佳乐的特长，而林敬言在一票人里称得上交心了。

他见过张佳乐年会喝多了对着阳光普照奖问候老板全家的样子，并默默地扶他去厕所里吐。

“我这酒量，看见没有，比孙哲平厉害多了。”张佳乐扶着马桶吐完，楞了一会儿，打出一个嗝来。

林先生：？？？

 

张佳乐一个人住第六年，各种开支也已经独自负担了六年。

尽管工作以来也算顺风顺水，经济上说不上有什么太大的压力。是偶尔能够用积攒起来的年假出去遛个弯，这样的程度。

他去过孙哲平在的B市，也许是北方的空气太干，落地的一瞬间就感到了燥。

这词还是孙哲平教的，他爱听的那些地下歌手老爱让底下观众燥起来，哪怕唱的尽是丧了吧唧的小曲儿。

 

多年过去即使回到了湿润的K市，在接到孙哲平电话说他已经到了的时候，张佳乐还是想到了这个词，燥了起来。

实际上，见面意外地简单，差不多的餐馆，普通的气氛。六年的各自生活提供了他们一长串不咸不淡的话题，从公司里的BUG和需求，到游戏里的猪队友；见过的各色傻逼，吃过的黑暗料理；父母，同事，房东，甚至撩骚对象。

孙哲平边挖着菠萝里的炒饭，边和张佳乐说着最近吃鸡的事。

“你玩没，大逃杀，挺爽的。昨晚SOLO拿了个第一，跟老钟他们玩的，水平还是差点。”

“买了，还没时间。”张佳乐嚼了嚼冬阴功汤里捞出来的墨鱼块，没味儿。“最近忙，排位都掉了。”

“排位？你还在玩呢？”孙哲平说的是荣耀，大学开始两人玩的风生水起的网游。

张佳乐楞了一下。

“没，我说手游那个。”

“哦。”

 

大学时候荣耀刚火，张佳乐和孙哲平在游戏里都玩得小有名气。一起巡山搞事收人头，下本抬价拍装备。也没少干过在副本门口放些烟花炮竹卡掉敌对玩家的破事儿。

有年七夕任务奖励是一对戒指，装备后上面刻着俩人名字：百花缭乱和落花狼藉永结同心。

虽说任务是俩人在床上抱着笔记本腻歪在一起做完的，看到这装备描述还是推开对方肉麻了好一阵，最后不得不用真人线下为爱鼓掌的方式来结束这阵尴尬。

游戏里的狗也虐了，掌也鼓完了，张佳乐趴在床上抱着个枕头哼哼唧唧。

“好饿啊，真的。戒指什么的没意思，孙哲平你请我吃个鸡吧……”

“……这会儿还行，你要不趁热？”

……

 

见面的餐馆离闹市区不远，孙哲平的酒店也定在那里。

张佳乐在餐馆门口点起一支烟，假装好整以暇地望着孙哲平。

“来一根？”张佳乐递了递烟盒。

“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，也不给后辈树立点好榜样。”

言毕，孙哲平无视了张佳乐递过来的烟盒，一把抢了他嘴里的那根，直接就抽了起来。

“……你到底干嘛来了？”张佳乐一时语塞。饭桌上聊得好好的，刻意又自然的家长里短，突然这样他觉得很不适应。

“来过生日。”孙哲平甩了一句。

“那你赶紧回去，过去几天了都，生日过晚了老得快。”

“那挺好，能赶上你，”孙哲平快速地把烟抽得只剩个屁股，在一边的垃圾桶上掐灭，“看你虚长我这半岁不爽很久了。”

“孙哲平你这人越来越难说话了啊。”

话刚说完，张佳乐嘴还没来得及闭上，饭馆的大门被几个食客推开，里面的冷气冒进他嘴里，尝着怪不是个滋味的。

都这么多年了，论超过一百个字的对话，线上线下这都是几年来第一回，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。张佳乐感觉自己好像吃了个大螺丝的配音演员，自己的角色还在戏里演着，突然就说错了台词；脸上的嘴张合着，却怎么也说不出下一句。

“张佳乐，”孙哲平转过来看他，“你可真是一点儿都没变。”

 

人到底是为什么要恋爱，是游戏不好吃，还是火锅不好玩。

张佳乐躺在完全属于自己的大床上，翻来覆去地想孙哲平那个既戏谑，又怀念的眼神。他也不想这样的，只想快点回到梦里的海景房，可是没辙。孙哲平说他一点儿都没变，这怎么行，他堂堂一个奔三青年，在前程似锦的二十代里竟好像没什么长进似的，太受伤了。

难道聊天的重心得放在撩过的骚这部分？张佳乐注视着天花板，复盘着今晚的整个会面过程。

 

去Q市工作那年，他自认已经是个能放下过去放眼未来的成熟男青年了。然而在公司team给他迎新的第一顿饭局结束，水土不服就给了他狠狠一巴掌。好在同事对他还算照顾，林敬言以过来人的身份很快给他要来了水和药，副组长张新杰则是根据他的症状判断出他适应Q市的环境大约需要2-3周。

在组长韩文清的带领下，大家工作上紧密配合，1个月就顺利发版，新产品上线，用户好评，公司满意。庆功饭局上张佳乐颇有些春风得意之势，敬酒几轮也没再上吐下泻。

“老韩靠谱，”张佳乐私底下和林敬言说，“比我实习那老板好多了，有什么是什么…就有时候说话直了点，出BUG那回我还以为他要拿刀抡我。”

“你看人挺准，上次高层来找他，组里开会呢，他直接叫人滚蛋。”

“哇……”

真像我认识的一个人。张佳乐没说出来，这个想法像隔夜碳酸汽水里的一个气泡，有气无力地升腾上来，噗的一声也就消失了。

 

决定回K市工作的那天，张佳乐找韩文清吃了顿午饭。

话题单刀直入，张佳乐先提了自己的想法，说准备离职。

“大概先休息一阵，有猎头介绍了那边一家有国际业务线的，感觉可以试试。”

韩文清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，他先替公司表达了一下对人才的惋惜，再简单分析了张佳乐所说的那家公司。

“反正你想好就行。”最后他说。

“嗯。”和韩文清说话没有什么负担，他本身不是一个好接触的人，加上张佳乐刻意维持的某种距离感，反而轻松。是个非常好的工作伙伴。

 

如果离孙哲平稍微远一点，就能越过那些难以磨合的部分吧。张佳乐的脑子里出现了自己在海滩上助跑跳远的场景，终于沉沉睡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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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大纲码字

感觉像在freestyle！贼刺激！

本双鱼座觉得乐乐对老韩是有亲近感的，但是很有分寸 毕竟大家都是一百多斤的成年人了！